承蒙错爱。

【韩张】微阳初至

百梗点文:60,向日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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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新杰第一次见韩文清,是在那间半旧的会议室,韩文清作为翻译站在那高大的外国技术人员身边,一口流利的俄语搭配上他标准的亚洲硬汉脸,其实很违和。
不过,让人觉得很放心。
之后韩文清就和外国人一起留在了科研所,张新杰不是什么官员,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组长都不是,所以他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位中央派来的“要员”会有什么交集,照例每天摆弄着自己的研究,那些数字和计算的庞大足以占据他全部的脑,对其他事物视而不见。
韩文清不是研究人员,但也不是一窍不通,毕竟翻译时如果弄不明白专业名词会很麻烦。会出现在这个环境的人都不会缺了见识,准确的说在那样的大环境下,生活在研究所才能让他们过的舒服些——说一句话却没人听得懂,是很尴尬也令人郁闷的事。
山一样的演算纸、实验、讨论,这就是他们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全部了。
“你很瘦,”有一天,韩文清突然和他搭话:“奥古斯特先生担心你会因为疲劳倒下。”
“请转告他,劳烦费心。”张新杰看了看正在作为往这边看的外国人:“以及,我不会倒下。”
韩文清转头直接大声用俄语转达了张新杰的意思,那位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,又低头去看一个笔记本,张新杰以为韩文清该离开了,没想到他依旧在自己的桌旁,看着自己桌上的演算纸出神。
“韩先生?”
“抱歉,我在这打扰你?”
“有一点。”
“抱歉。”他又说了一遍:“我只是觉得,你的字很漂亮。”
“谢谢。”
韩文清去旁边拿了一本书看,张新杰没管,他手头的工作还很多,忙的要命。

草纸很快又多了一麻袋,张新杰往袋子上贴上标签,就搬到旁边去了。韩文清在那旁边坐下,随手拿出一张来看。
“您不用待在那位外国先生身边?”
“暂时可以休息一下。”韩文清把那张纸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:“下一次要翻译的文献还没送来。”
尽管他们并没有离的很近,张新杰却是第一次仔细的看他,很有棱角的五官,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。
“你的字,是我看过最好的。”韩文清突然这样说道。
“不胜荣幸。”
类似的夸奖,他在儿时听了不少,可他依旧没能阻止家族的没落和那些大家长的固步自封。他不顾一切的出国留学,中午回来,却发现那个“家”,已经没了。
“小少爷,”老家仆依旧用原来的称呼唤他:“您可回来了。您不在时,这家都快垮啦。”
张新杰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价值让他这样等待,他只知道一手好字什么都不算。
之后,他经熟人介绍,加入了这项研究的小组。研究的内容是机密,家里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做什么,甚至,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。

说起来,韩文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,尤其是他在翻译文章时,那股子认真劲简直让人退避三舍。张新杰看过一次他写的译文,惊讶于他那样的外貌很难让人想到他可以写出这样温柔的句子。其实译文的风格很大一部分原因和译者的文笔息息相关,张新杰看了韩文清的成果,一时间心生暖意。
这种因文字产生的感动,真的很奇妙。
奥古斯特和韩文清有时会用俄语交流,张新杰零星能听懂几个单词,可更多的,是完全不明白。这位外国大哥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和蔼,真的就像是电影里的人。
韩文清发现有时候张新杰会悄悄的看奥古斯特,然后再默不作声的转移视线——就像是看见族群中出现陌生者而小心翼翼的动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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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次失败的实验,这个研究中心都陷入了无尽的沮丧和负面情绪里,他们作为参与者最清楚为了这次实验他们做了多少前期准备,但,依旧失败了。
最先站出来鼓励人心的是奥古斯特,他拿出了自己家乡的烈酒,边带着浓厚的口音说着“疑惴汪休(一醉方休)”,边把酒分给了所有人。本来克制的众人,在这个夜晚终于释放了自我,频频举杯,或用家乡话,或用那贫瘠的俄语词汇量聊着,天南地北,仅此一晚,他们的世界不仅局限于那些数据。
张新杰才第一杯时,就被伏特加的烈夺去了理智,他只觉得,这种刺激感很适合掩藏自己的失落。所以,当韩文清过来要拿走他的杯子时,他紧抓着不放,连韩文清都没料到他的力气这么大。
“放手。”韩文清压低了声音对他说。
“不放。”张新杰的语气同样肯定。
“你不能再喝了,身子会垮。”
最后一个字,是对此刻张新杰最大的刺激。
“垮,垮了算了。”张新杰松开杯子喏喏的说:“张家,已经完了。”
韩文清不知道醉酒的他到底把自己的话扭曲成何意,但说这话的张新杰和平时不太一样,不想是个理性至上的研究者,更像是……抱怨世态炎凉的文人。
韩文清给他倒了一杯水,等再来看时,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了。韩文清把他搬到旁边的床上休息,才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瘦弱。
或许奥古斯特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。
过了那天,所有人依旧是称职的研究者,仿佛那场酒精的肆虐并不曾发生过。

“昨天我打听了你的事。”韩文清在午休时来到了张新杰的桌旁。
张新杰正在吃饭,没有搭话。
“但是,没人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也不是刻意想打探你的隐私,只是,我对你完全不了解。”
最后一口饭菜,张新杰咽下去,抬头,看着韩文清。
“我只是个研究员,你为什么要了解我多于其他人?”
“我想交你这个朋友。”
张新杰笑笑,说:
“我念过书,留过学,回国后因为一点机缘来到这里。以上,就是我的全部。”
其实他没想掩藏自己的过去,但他的故事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么普通而简单,除了家中一些琐事,他自认为人生波澜不惊。
“韩先生,”张新杰对他一直用敬语:“现在,我们是朋友了吗?”
两人相视一笑,时间造就的量变在这一刻终于达成质变,无需多说什么,自然心领神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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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的冬天,研究所冷的厉害,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军大衣,那种暗暗的橄榄绿,很适合冷静的氛围。
生活千篇一律,或许只有像温度改变这种事情能够让他们发觉时间在改变。其实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于,他们并不期待所谓的乍暖还寒。
对他们来说,所有的希望都会伴随失望。
张新杰甚至连坐的位置没有变过。研究的这段时间里,有人被病痛折磨,有人就此永远离开。人们的悲伤,已经在一次次苦恼中历练,浸染着全部的砖瓦。
奥古斯特在冷风刚起的时候抽时间回国了一次,他用非常不流利的中文告诉这里的科研人员,这份凉意让他很想念自己的家乡。不过他的离开并没有带走韩文清,因为即使在这里,韩文清依旧能完成自己的工作。在这里的一年,他翻译的文字总数远远超过大部分同行。
乏味的生活,单调的色彩,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让他们不至于疯狂。他们互相鼓励,彼此支持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“游戏”,自娱自乐或同他人互动。张新杰和韩文清就有一个小小的调剂活动,每天,当韩文清做完当天的翻译工作,张新杰就会从中挑出一个他最喜欢的句子,抄写下来,再送给韩文清。他没计算过自己写了多少张,几十张,或者是上百张。
写的句子中,有哲学,有历史,有文献,有诗歌。张新杰渐渐觉得自己可能是爱屋及乌了明明只是普通的字,他却总觉得,那样的排列下编织着特属于韩文清的柔和。
某种近似喜悦的情感呼之欲出,又若即若离。
奥古斯特回来了,带回了家乡的风,家乡的酒,家乡的影子。他将土特产分给这些伙伴,又把韩文清单独叫到一边,给了他一个纸包。
当天晚上,张新杰将誊写的句子交给他,被韩文清挽留,然后,张新杰见他从抽屉里将那个纸包交给了他。
“这是我托奥古斯特从他国家带回来的,”韩文清轻声道:“虽然这里也不是没有,但若从那里带回来,意义非凡。”
张新杰茫然的将纸包打开,发现里面是一朵已经有些打蔫的向日葵。
“这确实是意义非凡,”张新杰浅浅笑着:“你让他把国花带过来了。”
韩文清见他笑,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些:
“那你愿意收下吗?我的太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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