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彼此永远都是现在这样的距离,愿分别之后还有借口重聚,愿在风中依旧能听见依稀呢喃。
愿这世上的所有幸福,你都能够拥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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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队长,有人找。”
宋奇英口中的队长是那位带着细金属边框眼镜的年轻男人。玩网游很少有没黑眼圈的,更何况是职业选手,但眼前这位就是靠自己的偏执硬生生的扭转了这个情况,除了没有太仔细保养的皮肤,这人的体质没什么大碍。
“会客室?”
“嗯。”
他没去特意问来者是谁,这个时间点,在会客室——不是很难猜。
会客室的门半掩着,张新杰推开,沙发上坐着的果然是之前预想的人。
“中午好,韩老板。”
口头上满是客气,脸上的笑意却无有遮掩,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,和几年前一样平视彼此,静等桌上的茶水变温。
“我这次为什么来,你知道吧?”
韩文清退役后离开了霸图,张新杰接下他的大旗,之后霸图也有过几次转会,张佳乐退役后,当年的老将便只剩下他一个了。英雄出少年,张新杰知道的很明白。
差不多就在他觉得有点累了的时候,韩文清自己成立战队当老板的消息传开了,这个男人为霸图献出了自己全部的职业生涯,一大部分原因在于对自家老板的尊敬,大概就是这个缘由,他想到了对于一名职业选手,比粉丝支持更重要的是什么。
“我知道。”张新杰眨了眨眼睛:“我快要退役了,不过,你那边真的需要我吗?”
作为朋友,张新杰知道韩文清其实比旁人想的要有人情味;作为过去的队友,他也明白自己的风格和韩文清的作风多么不合;而作为其他关系……
他始终没告诉任何人,在霸图得到第四赛季的冠军后,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。
比普通的紧张还要激烈,不断累积的压力就是无形山岳,他找了很多可能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的事物,最后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。
那医生是他过去的同学,两人虽不是太熟络,张新杰却记得这人不坏,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,其中还夹带着自己的分析和见解,说到最后,还没忘补充一句:
“我觉得,不排除我喜欢上我家队长的可能性。”
本来应该带着点青春色彩的一句话,愣是说的有条有理。
医生温和的微笑着,见他说完就坐正了之前前倾的身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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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情因素。”韩文清也不拐弯抹角:“正因为我和你接触的时间长,所以才知道对于一个队伍来说,你有多重要。”
霸图俱乐部门口的那条大街,他们曾经并排坐在窗口看车来车往。没什么目的性,就是看着尾灯在黄色的路灯下留下一条红色的视觉残影,慢慢驶远。
“晚上吃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不吃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
在韩文清的记忆中,认识他后,除非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生病卧床了,他们都过着相当规律的生活,张新杰十点就睡觉,而韩文清习惯了在倒数一分钟时和他说晚安。
“没想到啊,韩队也是会说晚安的人。”
张佳乐在和张新杰同住一晚的第二天,看着他贱贱的笑。
“我也可以对你说。”韩文清轻描淡写道。
“算了吧,我没他心理素质那么好。”张佳乐一口桔汁呛进嗓子:“你说'晚安'的时候,语气太低沉了。”
“?”
“听了那么低的声音,会做噩梦的,队长,要不要考虑走一下治愈路线,比如……晚安喵?”
还好韩文清只信了前半句。
临睡的晚安信息早已变得自然而然,不管它的语气是否变温柔,或者在那一天,戛然而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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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决定了吗?”
霸图的老板不太喜欢笑,可论及严厉,或许还不如张新杰。
“还没有。”
这是老板第一次看见张新杰的优柔寡断——带着一点点踌躇,剩下的情感都藏在眼睛后面。
“没关系,还有时间。”老板拍拍他的肩:“要是还没腻,不妨去试试,出了这里,就没有比他更了解你的人了。”
或许带着些微修辞,却不是一味夸张。
老板和韩文清算是老朋友了,他欣赏他的品性,执着,所以愿意拥戴。
而韩文清也用自己的实力回报了那笔工资和老板所有的宽容。
“大漠孤烟和石不转,只要我还在霸图,就都不会卖。”老板坐在办公桌前,对面的是马上就要宣布退役的韩文清。
不光是帐号卡的价值,他更知道的是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寓意——一如既往。
他不想忘了,在嘉世三连冠称霸王朝时,究竟是谁和自己一样,深爱着霸图这个名字,又是谁,将他们推上了高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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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经习惯了“队长”这个称呼,而韩文清在别人叫他“老板”时,也终于可以自然回应了。
一起去吃晚饭,进了熟悉的馆子,吃着一样的饭菜,只不过味道有点辣,让张新杰比过去多喝了五分之一瓶的矿泉水。
“规律被打破了?”
看他的表情,韩文清就能估测出张新杰的不满程度。就今天看来,这家馆子恐怕会在很长的时间内失去一位常客。
“那件事我会考虑。”吃完饭后,张新杰毫无预兆的对他说:“只不过,我要求作息时间规律。”
很有他自己风格的要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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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的大脑会将许多欲望混淆,食欲和性欲,极喜和极恶,憧憬和爱情。
不被排除的喜欢,究竟是什么感情?
过去刚刚好的距离,被分离本身搅的混乱不堪。终于习惯了没有问候的睡眠,对方却再次出现。吃过饭后帮他打开了店门,又在外面风吹得有点大时,立起了他的领子。
“关心过度了。”张新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。
那天,医生是怎么说的?
张新杰猛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去。
职业选手生涯多么短暂,以至于在其他人眼中,他们依然这么年轻,不可理喻。
两人走路时偶尔手臂碰撞,看上去就像两个不好意思牵手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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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过与他交往,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。”
张新杰对医生补充道:“所以我应该不是爱上他了。”
唯一的一次心理看诊,不能说解决了他全部的心病,却真的让他安心不少。可后来他去感谢那位朋友时,医生却说这要感谢他的克己。
逼迫自己沉淀情绪,用最快的速度接受那样的关系,消化,付诸实际。
最开始的爱慕,要在这一番折腾中结痂做茧,变成了其他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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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奇英从过去他们看外面的窗子看着他们。
不近不远的距离,一路保持。
“你随时可以来。”韩文清道:“退役之后……还是挺自由的,不过我这边随时有你的位置。”
“我会在退役之前考虑好的。”
转眼,已经到了霸图楼下。
“我就不上去了。”韩文清停住脚步:“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不一定要亲亲我我,问候就好。
不一定要做作矫情,说清就好。
不一定要彼此距离为负,拥抱就很好。
希望彼此幸福的心情,还有十年中不断掩埋最后变成化石的情愫。
张新杰对于韩文清的重要性,与之于队伍的程度有增无减。假如风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,那便可以知道一天中,没有比听见他说“我会考虑”时跳动的更加猛烈。
假如风能听见——假如他能听见。